广东省文史研究馆馆员    孔见

第85篇

编者按：

从汉代赵壹对流行书体的批判之说，到宋人把蔡京清除出书法队伍，反映了儒家人格高于书品的社会价值观。作书小道，做人大道，可见书法的神圣。从颜筋柳骨到宋人尚意，书法已经从技法转向人格，论书先论人已经成为书坛或者说文人队伍的一大标准。

01

记者尹大玮：孔见将军好！

米芾小蔡京四岁，传说二人交好，讨论书法，蔡京曾问米芾：“当今几人擅书？”米芾答：“继晚唐杨少师、近世蔡君谟之后，天下独有三支妙笔：你们兄弟二人及我。”就书法艺术本身而言，如何评价蔡京、蔡卞兄弟二人的书法呢？

孔见：有人单单从技法上评价，是蔡卞高于蔡京，蔡京优于蔡襄。蔡襄和蔡京是同郡生人，蔡京小蔡襄大约35岁，为了借重蔡襄的名望，便冒充同族，自称族弟。他学书从蔡襄入手，顺理成章，毕竟蔡襄的书名，号称当时第一。

但蔡京后来转向欧阳询，得其险峻劲峭之意，此后更上追二王，遂自成一格，字势豪健，痛快沉着。观蔡京的字，的确可看出他是博采了众家之长，颜底欧韵，二王之姿，有几分像米芾，虽不如米芾清奇，但自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。

蔡卞对书法的追求孜孜不倦，即便到了晚年身居高位，仍常亲笔书写书信。他起初效法颜真卿行书，笔势飘逸，后受李邕、柳公权等人影响，用笔遒劲，又不失姿媚风韵，自成一家。

启功先生对蔡京、蔡卞书法评价甚高，《论书绝句百首》之十二称：“笔姿京卞尽清研，蹑晋踪唐傲宋贤。一念云泥判德艺，遂教坡谷以人传。”评价之高，简直盖过了苏、黄。

又言：“北宋书风，蔡襄、欧阳修、刘敞诸家为一宗，有继承而无发展。苏、黄为一宗，不肯接受旧格牢笼，大出新意而不违古法。二蔡、米芾为一宗，体势在开张中有聚散，用笔在遒劲中见姿媚，以法备态足言，此一宗在宋人中实称巨擘。”

02

记者尹大玮：二蔡书艺即便在当世如此卓越，也免不了历史的洗礼和矫正。这是否说明在书法艺术的评鉴中一件作品的“艺”的因素和“人”的因素是不可能剥离的？这种特性对书法艺术本身是好事吗？

孔见：书法艺术作品本身就承载着“纯艺”和“人为”两种因素。艺术方面，着重其本人的书法造诣、对时代的贡献，以及施与后世的影响；人为因素就是官位尊卑、人品善恶、学问优劣以及师承关系等等。

品鉴就是这样一个综合权衡的结果，在漫长的历史考验中为社会所认同，这是一种不可忽视的合理性和公正性。中国人讲斯文，文人以立品为上。

书法是小道。古人不认为掌握一般书法技法有多难，也不会仅仅凭书法评价一个文人，科举考试也不是仅仅看书法一科。实际上书法到了宋代，主要工作已经不是解决技法问题了。

03

记者尹大玮：“换蔡”的传说是否说明宋代出现了从文人书法转向名人书法的现象？

孔见：是的，南宋有一批著名文人，如陆游、范成大、张孝祥、朱熹、张即之、姜夔等，他们善书、懂书，悟性很高，倾向于尚意派的苏、黄、米，而又不拘泥于前人，自求其格，成为南宋书坛的亮点。这就是“颜筋枊骨”书法精神的影响，不仅对南宋，一直影响到元代的赵孟頫。

​